歸來

 Elena

一直以來，我為氣喘所苦。

根據老媽的說法，從六歲開始，就常往返醫院打針，都是為了氣喘。十歲時，我自己印象深刻的打針經驗，就是在當時治療氣喘有名的台北長庚醫院，在一小時之內在兩側手臂打了36針，加打四針在手腕，這些都是為了測試我到底對什麼東西過敏，所以把這四十種過敏原打進皮下。我記得十歲的自己不知到哪裡來的堅毅，過程中都沒有哭，一直到打完最後一針，才抱著老媽大哭，真的很痛，尤其最後四針，手腕內側皮薄，為了擠進那些藥水，十歲孩童細嫩的小手真的很痛。

總共四十針，最後只測出兩種過敏原，小小的心裡想著，這真是不划算，打了這麼多針，結果只對「蟑螂」、「榻榻米」及「塵瞞」過敏，感覺其他針都是白挨的痛苦。

然而，那並不是我因為氣喘而苦的最糟經驗。

國小時期的定期施打「減敏針」，不用上體育課；國中高中時期經常跑醫院急診室，一直到了大學時代仍舊常為氣喘所苦，我的包包裡頭一定要有一瓶氣管擴張劑，剛滿17歲的那一天，興奮的跑到學校對面的捐血車，填完單子勾選「有氣喘」，護士瞄了一眼就說，氣喘不能捐血喔。她那荒原般的眼神與我這個氣喘兒的事實，連一份捐血救人的心都得澆熄。

當然嘗試過很多方法，打針打了好多好多年，持續運動，吃過敏藥，但氣喘這毛病在我身上扎了根，無論天氣驟冷溫差太大，或是環境髒亂我會氣喘；同樣也在我心上扎了根，如果工作壓力太大，太晚睡或是生活不規律，大哭大笑的情緒高低起伏也同樣會氣喘。記得有位醫生跟我說，要能夠沒有什麼情緒起伏，你的氣喘就會減少發作。

暫且別繼續記錄接下來的人生，像是哪家醫院急診室友善與否，健保卡領到H卡，在英國求學的寒冬每日與氣喘共枕，或是潛水教練看到我就如臨大敵等等，多年來我已經習慣與它共處，也一直這樣以細小的氣管呼吸著，也熟悉那種要努力大口呼吸才能吸到一些氧氣的感覺。多年多年來，我或許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呼吸，我的每一口呼吸都會被堵住，發作時就堵得比較多，我都要好用力好用力才能吸到空氣，沒發做時好一點，但胸口總是堵住的，多年來我也真的習慣了。

兩年前，我開始學氣功，素珍老師說我腦袋缺氧，剛開始練習時常感不適，有時候打完一套經絡拳就得頭昏腦脹，必須閉眼休息，我仍記得前五堂課，中午12點上完課，回到家整個下午都要全身無力，一路昏睡到晚上六點鐘。循序漸進得上了幾個月，後來跑去中國旅行兩個月，也幾乎天天打15分鐘經絡拳。我原本每兩個月都會報到的感冒，且一來拜訪就待個十天半個月不走，自從練習氣功，就慢慢變成每半年才會來訪一次，且都待個三四天就自動閃人。氣喘多半都是跟感冒一起來訪，自從少感冒之後，氣喘症狀也明顯改善許多。

去做家族排列之前，做了一些功課，例如排列是什麼，可能會有什麼效果，也訪問了一些親戚，更了解家族歷史。去之前，我已經把期待擺放好，想說排列之後應該是舒緩我的心靈。

沒有想到，排列之後的第一個早上，我好似真正的自然的正常的呼吸了。

排列的過程我身為旁觀者，但是胸口悶痛，腦袋中似乎有顆炸彈要爆炸劇烈疼痛，雙肩痛的就像被火車輾過，整個身體好熱，感覺濁氣不停的出去出去，還有不停打呵欠，打到流眼淚，沒有任何傷痛或情緒，但是眼淚一直流流流不停，與呵欠交互發生。

排完之後老師問我有什麼感覺，我只回答：不夠，好像還不夠。

或許我對於排列有錯誤的想法，或許以為排列過後會天搖地動世界改變等等，我只記得當下就是：啊？就這樣？沒啦？

當時的不知道，那場排列就像列車啟動，之後一個一個一個的事件到站，讓我排列至今三個月方能寫出此心得。

排列的隔天早上醒來，打個呵欠，忽然發現，我的肺怎麼好像變深了好幾吋？這當然是我的感覺啦，肺就是肺多大就是多大，但是，我發現我的呼吸好像可以無限變深，好似以前只能用到0.2公分的氣管或肺，那天早上醒來忽然發現我擁有20公分的肺。我真的很驚訝，還刻意的多打幾次呵欠，多深呼吸幾次，還試著咳嗽，但我真實的發現，以前那個「堵住」的感覺消失了。

那一整天我都在等待，等待原來因為氣喘而堵住呼吸的感覺出現，可笑的是我真的很慌張，因為我有記憶的人生中，從未這樣呼吸過，心裡還想：原來其他人都是這樣呼吸的喔？都這麼舒服？這麼深長這麼順暢？這真的是我沒有感受過的，有一種「鬆動」，像是大樹盤根錯節被石頭長年壓住，現在石頭消失了，根鬚得以自由奔放順暢的伸展的感覺。難以用文字描述，接近的感覺可能就像是便秘以久突然順暢排便，或是從高跟鞋換成平底鞋的舒適，又或者是牙痛之後突然不痛的瞬間轉變感。但我的感覺又不太一樣，因為我好像從未這樣「真正」的呼吸過，從未有過的經驗。

這感受到了第二天仍然存在，第三天也是，除了呼吸深長之外，十分怪異的就是不停的跑廁所。其實也沒有吃什麼東西，但身體好像變成一個大便產生器，源源不絕的大便 (不是拉肚子喔)，連續這樣一整周，我人都瘦了一圈，水腫也隨之消失。

我知道每個人的經驗都不同，每個人排列過後的得到也不同，但我真的真的沒有想過，從未預料是這樣明顯深刻的身體反應。我形容給朋友聽，友人說這好似「大腸水療」一樣，把身體裡面該代謝的該去除的宿疾，有一個鬆動的力量，把身體長年來累積的石頭們挪移，還我原本該有的樣子。

因為呼吸變順暢，肚子也清空，整個人腦袋清爽身體輕盈，心情變好真是不再話下，心靈層面的影響發生於後，不過我想留待下一篇再來完整說明。(寫於2009年)